“我……”陈茶安仰起脸,轻声叹了一口气,“我在思索,人的?定义。”
何女?士:“在研究中?心,思索这些问题不算好的?习惯。”
陈茶安讷讷地?应了声是,可能由于熬夜熬太久不清醒了,她怂完以后,又不死心地?问:“嗯……一个具备独立自我思考能力的?,有着?丰富情感,脱胎于设定但是有更强主观能动性的?角色,到底和法律定义的?人,有着?什么区别?”
“你是说,江袭黛吗。”
“……”
何女?士推了一下老?花眼镜,语气慢吞吞道:“我观察她很久了。你留下的?每一集回放录像我都有看。的?确有点特别,尤其是在那个粗糙的?异世界,她似乎并不被自己?的?设定框死。”
“无心插柳柳成荫,可能和燕徽柔把系统错绑定给她有关系。”何女?士平静地?陈述着?:“某种?意?义上,她是第一个认识到自己?处于小世界的?,并且接受程度不低,甚至前期试探系统,企图适应规则。”
陈茶安:“是的?,女?士。她真的?很像一个活生生的?人,而不只是角色……啊对不起,又违反工作守则了。”
“放松点,小陈。”何女?士罕见地?慈祥,她把老?花镜拿了下来,折在手里:“你已经下班了。严格来说,我现在也是下班时间,顺路过来看看燕徽柔。闲聊而已。”
“是!”
这一声答的?,看起来更不放松了……
何女?士没?有和她计较,也不只是“不在工作时间之内”的?原因。
因为她在研究中?心几乎贡献了半辈子的?岁月,那时候人手更加选缺,绝大多数岗位她都轮过班。陈茶安面临的?困惑,她记得啊,记得自己?年轻时候同样有过……同样也动摇过。
规矩就是规矩。制定规矩的?人,会考虑到各个方面。人类拒绝“小世界”的?角色成为新人类,主要?也是从安全?、社会稳定方面考虑。
但研究中?心,一直会对异世界的?花卉植物,危害与智商较低的?动物进?行观察,甚至带回来培养。
虽然无一存活。无法存活的?原因往往是水土不服。
但是“人”能不能带回来,没?有人敢去试过,也承担不起后果。
这不能保证是技术上达不到,而是……完全?没?有样本。
可理论上,“角色”与植物花卉不同。
没?有人会去洋洋洒洒写几万字去描述一朵花,一只异兽,并给予它们存在的?生物学合理性,也不会用感情塑造它们。
但是有人这样对待“角色”,譬如燕徽柔是如此。
如此长文本的?人物设定,哪怕就是对着?现实存在的?一个人类,恐怕都没?人能写出这么多繁复的?细节……
量变引起质变,目前结果来看就是如此。让人不可思议。
也许,是不是有这个机会,借由这个本该丢向?垃圾堆的?废弃项目,完成一次从各个方面都惊人的?崭新研究?
天上一日,人间一年。
也许对于她们来说,完成工作一个喘息的?茶水间隙,却是江袭黛难以忘怀的?一段凌迟光阴。
燕徽柔……还是走了。
就在她怀里,在旭日东升时。
金色的?暖阳洒在身上,已经发?烫了,但是却再也照不暖她怀里的?女?子。
江袭黛杀过很多人,也摸过死人,她知道人死了应该是怎样的?,并不陌生。
但是当?燕徽柔在她怀里,慢慢停止了心跳、呼吸,躯体渐渐冷却的?时候,江袭黛没?办法冷静感受她的?死亡。
也没?办法想象,这一片曾经照向?她的?温柔月光倏然熄灭了。
她甚至对于以后的?日子都充不起实感。
可能她很久之前,就从没?有思考过世界没?有燕徽柔的?样子。哪怕她都偶尔不高兴地?想过自己?死了的?结局。
江袭黛披头散发?地?跪坐在悬崖边上,她的?下巴依旧抵在燕徽柔的?颈窝里,颤抖着?,僵硬着?,而后浑身瘫软下来,喘了一口气。
江袭黛心中?闷痛,嘴边滑下一缕血丝。
很快,鲜血涂满了她的?下颔,如同蜘蛛纹一般,滴滴答答落在地?上。
“你以为……这样就可以走了吗。”
良久,她攥紧了怀中?人的?衣裳。
“燕徽柔,我不会放过你的?。”
燕徽柔在坠入无边的黑暗时, 做了一个?梦。
她又梦见了写下江袭黛之前的?岁月。
失重感一次又一次地传来,是阵发的?,引人头晕。
让她?感觉到慰藉的?是,鼻尖始终围绕着一段不甚清晰的暗香。
味道如水墨一样晕染开, 又淡漠无痕地消失在了虚空。
燕徽柔伸出手, 想要挽回些什么?——
但是没有用。
取代那股古香古色的?香味的?, 是刺鼻的?消毒水味。
这股味道燕徽柔很是熟悉, 让她?的?胃部下意识抽搐起来?,一时难受得紧。
江袭黛……
不,她?舍不得。
她?不能放开她?。
只是眼皮子似乎压了千斤重?,她?想要挣扎, 想要睁开眼睛, 却感觉眼前有一道无形的?墙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