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芙笑了笑:“里昂先生曾是他们的公社主席。”
她笑起来的时候冲淡了一点身上冷艳的距离感,泽尔文盯着她的笑容,过了一会儿撇开眼,像是尽力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,于是强迫自己继续往下问道:“他们通常会在聚会上干什么?”
“喝酒、聊天?”温芙也不知道,“可能像公爵的晚餐那样……”
她的回答使泽尔文想起了他们还在花园的那段时间,尽管他一向讨厌人多的聚会,但现在想起来竟然会感到一种由衷的怀念。那时候他还没有失去他的父亲,宫里住了许多人,餐桌上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。
温芙注意到他沉静下来的眉眼,意识到自己或许令他想起了一些伤感的话题。她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,伸手摆正了他的脸,低声道:“别乱动。”
于是泽尔文不得不再一次看向她。她很快就为他脖子抹完了药膏,这会儿已经开始替他处理脸上的疹子了。和涂抹脖子时相比,她这会儿的态度显然要仔细得多,目光专注得像是在修复一件艺术品。
泽尔文注视着她的神情,情不自禁地问道:“很难看吗?”
因为他的提问,温芙愣了一下,随即失笑了一声:“您很在意您的外表吗?”
泽尔文不作声,他神色不佳地皱起了眉头。对一个普通人来说,出色的外貌或许能带来一些好处,但是对一个出身高贵的贵族来说,外貌是最不值一提的优势,它无法换取任何东西。
泽尔文并不在意他的外貌,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曾自我厌弃过自己的长相,因为他既没有一头如他父亲那样的棕发,也没有一双像他母亲那样的黑眼睛。他一度渴望从外表上与父母更为相似一些,哪怕是继承了两人五官上的缺点,或许因此也能够得到他们更多的爱怜。
温芙突然间想起刚才他提出要把灯灭掉的古怪要求。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都要因为相貌而感到自卑,那么全世界的男人恐怕都应该戴着面具上街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对他说:“您很好看,即使是现在这样,也依然是所有画家心目中最理想的模特。”
“你就从没请我做过你的模特。”泽尔文说。
温芙哑然:“我付不起您的模特费。”
“你刚刚完成了一幅壁画,”泽尔文盯着她说,“很快就会收到一大笔尾款。”
他像个觊觎着她钱袋的骗子,诱哄着希望她能够买下自己。他曾是珠宝店摆放在橱窗里最昂贵的宝石,底下标着她买不起的价格。但现在,那颗名贵的宝石滚落下展示台,而她似乎也的确比自己想像中富裕了一些。
像是看出了她目光中的动摇,泽尔文握住了她的手,温芙没有挣脱,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,跟随着他的引导,用指尖轻轻地勾勒他五官的轮廓,最后落在他的唇角。
黑夜滋生着欲望。
你认为欲望是一种罪恶吗?
但我觉得有时候是欲望引导你走向那条正确的路。
只有失败的,无法被满足的欲望,才会被定义为罪恶。成功被摘下的金色苹果,摇身一变,就会成为神的恩赐。
……
温芙看着面前这张冷峻昳丽的脸,许多画家都会找他们的情人充当模特,他们用画笔千万遍地描绘着恋人的脸,爱情给了他们不竭的灵感源泉。
泽尔文仰头凝视着她,像是屏住了呼吸正等待着什么。
在他的注视中,温芙缓缓弯下腰,将唇瓣贴近他的唇角,在那上面落下了一个吻。
第73章
第二天早上,温芙起床的时候,葛兰太太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。
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烘烤了一个巨大的苹果派,现在正放在外面的餐桌上,桌上还有两杯热牛奶,而她正在客厅收拾杂物。
温芙帮忙摆放好餐具,又去楼下的信箱里拿了一份报纸,上楼后葛兰太太问道:“泽尔文先生呢,他好些了吗?不如你去叫他起床一块儿用个早饭。”
换做平时,温芙很乐意帮她这个忙,不过今天早上,她一反常态地牢牢坐在椅子上,敷衍道:“我觉得可以让他再睡一会儿。”
葛兰太太:“可是我想趁你们用饭的时间打扫一下卧室。”
温芙拿起一块苹果派埋头咬了一口,像只将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,假装没有听见她说的话。
葛兰太太觉得她今天的状态有些反常,她狐疑地问道:“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?”
“没有。”温芙咕哝着回答道。
葛兰太太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,只好自己朝里间走去。
温芙听见她敲了敲门,没过多久,里面传来开门声。看样子卧室里的人已经醒了,葛兰太太告诉了他早餐已经准备好的消息,没多久里间传来脚步声,听声音似乎是朝浴室的方向走去了。
温芙盯着桌子上那几份摊开的报纸,她想看看那些评论家们是如何评价她的那幅壁画的,不过耳边传来浴室里的水流声,她好一会儿没能集中注意力。
没多久,葛兰太太抱着一堆脏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泽尔文是个省心的租客,他比过去葛兰太太遇到的所有单身汉都要讲究,他不会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,也不会把脏衣服丢得到处都是,不过尽管如此,对于葛兰太太来说,这依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。